“只要能爬得动山,就要巡边”(新时代·面孔)
穿上迷彩服,挂上开山刀,斜跨“佤族包”,岩聪又踏上了巡边路。
岩聪是云南省普洱市西盟佤族自治县勐卡边境派出所的护边员,守护着界桩和7.9公里边境线。他的父亲也是护边员,岩聪5岁的时候就喜欢跟在巡边的父亲身后,这段路他再熟悉不过。如今60岁的岩聪说:“不怕年纪大,只盼身体好。只要能爬得动山,就要巡边。”
开 路
山路不常走,就无路可走。佤刀辟出一条巡边路
6月的西盟,无雨不成天。说话间,天空的云就沉到了半山。岩聪套上雨衣,又换好雨鞋。
山陡,走了四五百米,记者就已气喘吁吁。钻进树林,能看到的路只有眼前的十来米。记者忍不住问界桩还有多远,岩聪说:“不到一公里。”大约走了一公里,仍丝毫不见界桩的影子,“咋还没到呢?”记者小声嘀咕,他露出狡黠的笑,“一公里,我说的是地图距离!”
越往山里走,路越陡。为了掩盖体力不支的窘态,记者索性喊住岩聪,掏出采访本问了起来。
“穿雨鞋,不打滑?”
“习惯了,不光雨鞋不会打滑,打赤脚都不磨脚。”
看到他身上带着刀,记者有些不解。“这巡山的路啊,要靠脚,也要靠我手里的这把佤刀。”说罢,岩聪开始在前面开路,随着开山刀的“唰唰声”,伸展到巡护道路上的枝条纷纷飘落。看记者体力不支,岩聪给记者砍了一根树枝当拐杖。
“我种的两万多棵树,就长在国境线附近的80多亩荒山上。”说这话时,岩聪用手比划了一个大圆,“你看到的这些树,都是当年我们种的。”
山路不常走,就无路可走。岩聪介绍,巡边路上,平常只能看见护边员和勐卡边境派出所民警。西盟植被长得快,两周不走就要重新开路。“其实山上本没路,走得次数多了,才有了这巡边路。”岩聪说,他打小就喜欢跟着父亲巡边,1983年父亲因病无法上山,他就开始沿着父亲用佤刀辟出的山路,查看并维护大黑山山脚到山顶的3根界桩。“我跟这里最早的界桩同龄。”他颇为自得地说。
引 路
“扛着国旗,在边境线上比啥装备都管用”
终于到了180附1号界桩。穿着雨衣的岩聪找棵木桩坐了下来,一道巡边的勐卡边境派出所民警也围了一圈,稍作休息。
“聪哥,你巡山这么多年,有战果没?”
“除了‘唰’山,我这刀就用过一次。”岩聪说,上世纪80年代,自己跟另一位护边员巡界时,遇到有人携刀强行穿越国界线。岩聪一边用报话机向附近的执勤人员报告,一边阻拦。“咱的开山刀比他们的大,一下就把人唬住了。”后来搜查发现,那两人身上携带了300克毒品。
二对二,对方又有刀,记者问他怕不怕,他说,“邪不压正,护边员不能怕。”除了突发状况,巡边路本身也险象环生。雨季草木湿滑,开山刀用不好,容易砍偏了划伤腿。岩聪挽起裤腿,十几处刀伤异常刺眼,这是数十年巡边经历在他身上留下的印记。
巡边路上,岩聪并不孤单。不少警察比岩聪走得更勤,他也渐渐从开路人变成了引路人。“要说体力,咱们所里的小伙子不比‘聪哥’差。可有一点咱们比不上他:他是本地人,不仅熟悉山上的一草一木,还会说佤语。”勐卡边境派出所所长刘海涛说,改革前,边防人员流动性强,几乎两三年就会换一批战士。哪条河是界河,界桩在哪,岩聪是新入伍战士最好的老师。
有了拐杖,下山快了很多。20分钟左右,便回到了岩聪家。到家后,岩聪卸下各种装备,“其实,扛着国旗,在边境线上比啥装备都管用。”岩聪说,扛国旗巡边的时候他最有安全感。
心 路
愿后继有人,守护国界就像保护自己的身体
岩聪家里,几十种乐器挂满了厅堂。“每种我都会,当年阿爸带我巡边,路上就教我学这些乐器。”如今巡边路上,岩聪也时不时带样轻便乐器,吹给一同上山的民警听。
每逢儿女回家,岩聪也会带他们上山。他希望儿子以后考进边境派出所,继续守好边巡好边。
不过,岩聪还远没有准备“退休”。他早就问过,护边员没年龄限制。有人问岩聪为啥现在依然坚持巡边,他总会用阿爸的话来回答:“守护国界,就是守护我们的土地,就像保护我们自己的身体。没了土地,我们咋会有好日子?”
护边员,一年只有6000元补助,务农为生的岩聪手头并不宽裕。记者问他是否想过出去打工赚钱,他说:“我还是想做我的护边员。护边员虽是兼职,可态度不能‘兼职’。以前没补助,我阿爸不照样带我巡边吗?”
当了护边员,岩聪有时候顾不上侍弄庄稼。“除了粮食蔬菜,剩下的我都种了木瓜、杉树,够吃就行,不穷不富,现在很幸福。”岩聪说。
在他放证书的柜子里,记者见到了一部30多年前的步话机。这个早已被时代淘汰的老物件,岩聪却像宝贝似地珍藏着,“这是传家宝啊,都扔了,我以后怎么讲给后人听!”
作为佤族乐器省级非遗传承人,喜交流、爱音乐的岩聪,从来不缺观众。夜幕降临,岩聪家又开始热闹起来。在三五样乐器的伴奏下,他用佤语和汉语交换弹唱《阿佤人民唱新歌》:“各族人民哎团结紧向前进,壮志震山河……”歌声高亢嘹亮,在边境线上回响。
杨文明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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