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蝈蝈儿一声声地鸣叫,蚱蜢一次又一次地尝试飞翔;此刻我还没有见到你的样子,我的心情难以平静。等到遇见你,等到看见你的容貌,我那狂跳的心才会感到欢欣。爬上那陡峭的南山,我去采摘蕨菜;不能遇见你,我的心始终无法平静。等到遇见你,等到看见你的容貌,我那不安的心才会感到愉悦。登上那崎岖的山路,我去采摘薇草;不能遇见你,我内心冰凉备感无助。等到遇见你,等到看到你的样子,我那凄冷的心才会喜出望外。小河在欢快地流淌,蝈在不停地嘶鸣。青青草丛,不时有几只蚱蜢掠过。子草木葳蕤,草长莺飞。比但美好明快的只是春天,我的心却像被秋霜打过,忧伤得郎自持。
崎岖的山路
已经记不起第一次和你相遇是在哪里,只记得你笑意盈盈,飘飘,犹如一朵白云,降临在我身旁。从此你对我软语不断,说不的呵护温存。而我也笃定,这便是我命定的爱情。弱水三千,我只取一瓢。爱情对于女人来说,就像明烛之于飞明知遇上一定会死在它的光芒中,却还要一往无前地扑上去。他的容,他的身影,对我来说,就是王的旨令,严令我把最热烈的思念变为对再次相遇的信念。我也明白,等待命运救赎是多么无奈。可是为了爱,我愿意忍受这无望的煎熬。不管是采薇,还是采蕨,我选择了坚定不移地立于原地我相信,爱情的奇迹必定会再次出现,我也不会再害怕失去什么。这首《草虫》,将一个无助女子对意中人的思念之情,描写得很深刻感人,以至于千年以降,人们将其推为中国“思妇诗”的肇端。
草虫的绘图
《草虫》中的这位女子,曾一次次登上南山采薇,南山的风光在她眼里视若无,周的生机,在她眼里视如无物。她只觉得山脚那茂密的从林似乎要把她的思念因禁,心也越发变得灰暗起来。她是多么想早日见到心上人,好好依在他的怀中痛哭一场,把长期以来对他的思念化作无尽水,哭给他看,要他心疼难过,再不敢轻易离开。是的,草虫喓,春光葳蕤,世界是如此光明美丽,但诗中的女子心无旁骛,“我心则降”,“我心则说”,“心则夷”,一连数句的排比让人艰于呼吸。而女人却只有一个念头,那就是思念情郎,等待情郎。她坚信,再见到他,就会像激流中抓到了木筏,生命从此有了依靠,爱情从此得到救赎。
《草虫》的绘图
是的,对于女子来说,能见到你,已经成为唯一的拯救方式。但她明了,一旦看到心上人,却会给她带来梦魇般的慌乱。爱情本身就像一次洪水,一场地震,让人在它的面前变得弱小无助。女子明了,当开始爱上他后,自己就已经将整个命运交给了心上人,再没有任何自由可言。对她来说,心情只取决于他的距离。他在身边,就是春光葳蕤,他不在,即便是蝈蝈鸣琴,蚱蜢掠过,草长莺飞,也终究是毫无生气,漆黑一团。在思念他的日子里,世界已经变成一个深不见底的漩涡,让她不能自,甚至恐惧惊悚,无从把握自己。
女子在望心上人
爱情有时像是互相施虐。日子久了,她便觉得,这样的状态实在是天经地义,自然而然。随着时光流转,她反而渐渐适应了这样的相思煎熬。她突然觉得,他来与不来,已经不再重要。重要的是,他还给了自己一个幻想,让自己死心塌地地朝思暮想。在湛蓝的天空下,她仰着头,宛如一尊望夫石,久久伫立,享受着思念的快意。这就是思念,这就是女人。没有思念的爱情不可想象,没有体会思念煎熬的女人,也不会完整体味爱情的滋味因为,对于女人来说,长相厮守、白头偕老的爱情,才是爱的真谛;如果只是无尽的思念折磨,那这样的爱情注定是痛苦忧伤。
但“知黑守白”,没有了思念的忧伤,又怎么能回味那聚首的温馨呢,没有了思念,又怎么会有对明天女人如此痴情,将横亘在两人之间的思念,当成了摘取爱情果实的期盼?但男人呢?在他们的世界里,还有比爱情更重要的事,他们会将情人间的思念,当成生活征程上的一段插曲、人生历程中的一个回忆,他们要“拿得起,放得下”,几乎不会为了思念、为了爱情,而放任自己的人生偏离预设轨道。这是男人的不幸,更是女人的悲哀。男女的这种差别,注定要有多少思妇,像《草虫》里的这位女子一样,将零落心事,付与喓喓草虫,将无穷思念,寄存在南山的蕨薇丛中。《草虫》的魅力难以言说,流风所至,竟使得思妇诗词成了中国古典诗文的一大类别。
上海历史博物馆草虫图
其中金昌绪的一首《春怨》,在这明媚的春光里,黄莺那清脆的啼叫,就像一曲优美的歌声,越过了浮云穿过柳枝,落在了女子的妆镜前。但这动听的歌声,非但没有引起女子的兴趣,反而遭到她的呵斥,驱赶。“打起黄莺儿”,这似乎大煞风景的举动,原来是发泄自己对黄莺打扰她迷梦的不满。原来,女子思念征人不见,只好在梦中才能去辽西前线,满足其和丈夫相会的愿望。这样的美梦,非常难得,而黄莺儿却在此时打扰她,岂不是自讨没趣。这种心理,和《草虫》里的女子思念情郎,浑然不顾草虫喓喓、阜螽趯趯、薇蕨茂密的情景何其相似!。如欧阳修的《蝶恋花》则为我们生动描写了一位豪门大户的千金小姐思念情郎的别样深情
欧阳修画像
这无疑是一个钟鸣鼎食、诗礼簪缨之家。在这深如瀚海的府邸中,女主人虽然享受着无与伦比的物质生活,但她仍难免情感上的空虚,难捱春锁深闺的寂寞,她只好把对情郎的一腔思念,化成与鲜花和春光的无奈对话。“雨横风狂三月暮”,情至深处,女子甚至挥泪问花,非要为这份无解的相思找到个聊以自慰的答案。可侯门深如海,谁又能网开一面,满足她的春思?所以,任凭她泪眼相问,花儿只是不语,只是“乱红飞过秋千去”,徒留女子一袭哀伤。虽然都是思念情郎,但和《草虫》的原生态爱情不同,也和《春怨》《蝶恋花》的细腻相异,南朝的乐府民歌《西洲曲》却体现出了民间思妇的别样情怀。那诗竟这样一气呵成:
曲中的女子,和《草虫》的中原一带的女主人公生活环境不同性情也大相径庭,是典型的江南仕女。她清婉可人,感情细腻,如莲子一般美丽纯洁。她怀春已久,“忆郎郎不至”,百无聊赖间,只好仰首望飞鸿,期盼远道而来的鸿雁能给她捎来情郎的些许消息。可“多情应笑我”,放眼望去,飞鸿点点,可终究难见情人的影子。她又独上青楼,凭楼远眺,千方百计让自己的视野更加开阔,好追寻情郎的些许踪迹。但,就是这样的用情执着,依然望断江楼,毫无所得。不过比之《草虫》,曲中女子应当快慰的是,她有信心,情郎会和自己一样相思,而飒飒南风,也一定会为她带来更加幸福的迷梦。
《诗经·草虫》的绘图
从某种意义上看,以《草虫》为代表的这些思妇诗,从相思这个侧面,将不同身份、不同性格的女人的思夫之情,完整准确地表现了出来。让人在叹服古人在情诗创作上的惊人才华之外,更为这些女子的痴情而心疼。是的,她们的相思,早已随着时光的车轮,渐渐离我们远去,但我们似乎仍然可以听到,她们在那草虫啾啾、落红飞过、断鸿声里的微微叹息。我们也似乎看到时下的自己,在这如花如水的恋爱季节,心里还装着和她们一样的相思。让我们一起守候这历经千年的纯情相思吧。
草虫和花
参考资料
·《诗经》
·图片来源于网络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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